奧林匹亞古運動場上,永不熄滅的聖火啟發我們繼續奔跑

歐柏昇
19 min readAug 9, 2021

--

奧林匹亞的摔角場遺跡。

在烈日當頭的古運動場上獨自奔跑,空蕩的觀眾席不再帶來荒古的寂寥,倒是喚醒古來人類推動身體與心智的力量,從心中的廢墟點燃一把永不熄滅的聖火。

如果千年廢墟的灰煙可以湧現什麼,大概是百代過客將他們個人生命幾度點燃的壯闊精神,以及古老的火炬對於人類處境依然不朽的啟示。

我們需要很大的穿透力,才能感知那個世界的精神面貌。古代奧運是個迥異於現代生活的盛會,人神共舞、裸體競技。那裡的運動競技,蘊藏著人類歷史上獨特的精神。

烈日之下,以一種對人類文明激嘆的虔誠心境,走進奧林匹亞聖域。

人神共舞的慶典

步入奧林匹亞的遺跡區,隨即迎來一種鮮明景象,那就是宗教建築聲勢壯大。抵達運動場之前,身邊林立的建築盡是大型神殿。即使是考古發掘後才重見天日的斷垣殘壁,置身其中仍可發覺,宗教建築比體育場館更加搶眼。

西元前4世紀建立的腓力神廟(Philippeion)。
後方是西元前600年左右建立的希拉神廟(Heraion),是奧林匹亞聖域中最早的建築,採用多立克式石柱。前面的祭壇是現代奧運聖火點燃的地方。

山麓邊的希拉神廟(Heraion)建於西元前600年左右,是聖域中最古老的建築。[1]巨大的多立克式石柱重新站起,在這淡泊的色調中,神聖的格局未曾褪色,教人安靜遙想古時的金碧輝煌。

當今奧運的聖火,就是在希拉神殿旁以鏡面聚焦陽光而點燃。薪火相傳寓意深遠,然而當火炬環繞過整個地球的現代世界,誰又想起將火授予人類的普羅米修斯呢?我們不必塑造古代純樸的美好想像,但是那諸神的運動會,還蘊藏著關於人的豐富精神世界,我們也許淡忘了。

今天如果我們對體育有某種虔敬,那經常是建立在世俗情感的熱忱,或者理性的健身觀念,迥異於神殿傳達的氛圍。我們很難說清楚,所謂奧林匹克精神到底是什麼。不如先擺脫各種現代的、世俗的、國族的視角,走入古代奧運的盛會。

希拉神廟旁的山坡上,有一排希臘各殖民地的寶庫。

遙想兩千多年前,當眾人湧入這塊地方的時候,他們是抱著何等的欣喜與虔敬,迎接四年一度的賽會。

古代奧運是人神共舞的慶典。人們在月圓那天,以一百頭牛獻祭給天神宙斯,規模浩大。牛腿肉放上祭壇作為焚燒的犧牲,剩下的牛肉炙烤給賓客食用。這可說是奧運期間的重頭戲,來自四方各城邦的眾人,共度歡樂的宴會。[2]

獻禮的灰燼堆起的祭壇,早已不見蹤影。[3]空曠的阿爾提斯(Altis)[4]供人漫步沉思,諸神與運動競技的關聯,只在於倏忽即逝的宴會歡愉嗎?

奧林匹亞寶庫的雅典娜頭像。(攝於奧林匹亞考古博物館)

傳統認定西元前776年為古代奧運的起點。[5]在奧運出現之前,奧林匹亞這塊山麓邊的荒地早已是各方前來朝拜的聖域,存在著宙斯祭壇,以及珀羅普斯(Pelops)的墳塚與可能相應的英雄崇拜。[6]古典學者斯坎倫(Thomas F. Scanlon)比較荷馬史詩中非宗教的競技,以及考古揭示的祭祀演變,指出奧運融合了宗教慶典和貴族運動競技的兩個早期傳統,而勝利英雄與守護神皆在競賽中提高地位。[7]

奧林匹克運動會在這個源遠流長的聖域創立,各城邦的人們在神殿與火炬下齊聚一堂,這個人神共舞的盛會多麼引人入勝。​

奧林匹亞聖域的宙斯祭壇已經無跡可尋,不過考古發掘出許多幾何時期(Geometric period)的銅偶和泥偶,這些小物品都是祭祀所用。(攝於奧林匹亞考古博物館)

宙斯凝視下的諸神與競技

波希戰爭勝利後,古希臘人為奧林匹亞的主神──宙斯蓋起雄偉的神廟。[8]如果我們繼續追問諸神與競技的關聯,這座神殿或許帶來一點啟發。

奧林匹亞宙斯神廟遺跡。原來神廟內有世界七大奇蹟之一的宙斯神像,可惜已經不存在。圖中唯一豎立的石柱,是在2004年雅典奧運的時候重新立起。

如今,聖域中大片傾倒如滾輪的石柱,伴隨著通往神殿大門的莊嚴台階,依然展現著宙斯神殿的恢宏氣勢。試著想像當年眾聲喧嘩、人神共舞的奧林匹克賽會,各處安放祭神的華麗財寶,烘托著神殿內的巨大凜然的宙斯神像。

奧林匹亞宙斯神像是古代世界七大奇蹟之一,由黃金與象牙構成,高達12.4公尺,端坐在神殿內。可惜和其他幾座奇蹟一樣,宙斯神像在時間的洪流中遭到摧毀。西元4世紀,神像被送到君士坦丁堡,而後就毀壞消失了。[9]

奧林匹亞宙斯神廟東南隅的勝利女神(Nike)像,位於8.8公尺高的基座上。這座神像是麥西尼亞與納夫帕克托斯人在伯羅奔尼薩戰爭前期擊敗斯巴達,為貢獻給宙斯而來。(攝於奧林匹亞考古博物館)

宙斯是奧運會的監督者。運動員與裁判都必須在議事廳的宙斯神像前宣誓,據說那是最有威嚇力的一尊神像。[10]在宙斯的約束下,人們要在比賽中保持公正、正直,進而賣力爭取榮耀。再想,會場中的人們都會行經巨大的宙斯神像,這該是多麼強大的無形力量,把個人的競技放在宙斯主宰的宇宙秩序之中。

神像早已消失了,所幸神殿上的的石雕至今還在,展示在奧林匹亞考古博物館內,讓我們窺見諸神與競技的淵源。雕塑的母題是神話故事,其中東面的三角楣飾展示珀羅普斯與皮薩國王俄諾瑪俄斯(Oinomaos)的馬車競技。這個故事中,珀羅普斯擊敗並殺死國王,成功迎娶公主,為了酬神而創建奧運會。神殿西面的雕刻,則是拉庇泰人(Lapiths)與半人馬的爭鬥。神殿上另有12塊浮雕,分別呈現海克力斯的12項任務。據詩人品達(Pindar)的說法,奧運會是海克力斯建立。[11]

宙斯神廟東面的三角楣飾,刻畫著珀羅普斯(Pelops)與皮薩國王俄諾瑪俄斯(Oinomaos)的馬車競技。(攝於奧林匹亞考古博物館)
珀羅普斯與俄諾瑪俄斯的馬車競技。(攝於奧林匹亞考古博物館)
宙斯神廟西面的三角楣飾,刻畫著拉庇泰人(Lapiths)與半人馬的爭鬥。(攝於奧林匹亞考古博物館)
拉庇泰人與半人馬的爭鬥。(攝於奧林匹亞考古博物館)

珀羅普斯馬車競技的雕塑裡,宙斯持著雷霆站在中央,裁量這場神話中的競技。這組雕塑的觀賞者,則置身於一場現實中的競技,而這場人的競技同樣由天神宙斯裁量。

這大概不是神明決定一切勝負的宿命論,運動員努力鍛鍊且竭盡全力參賽,不會只是求神等待命運安排,而是充分展現人的努力因素。但是神的作用不得忽略,一方面嚴格把關公平競爭,另一方面古希臘人認為神祇會在比賽中給人加持,眷顧自己的信徒。[12]

我想,人的努力與神的加持並不衝突。當運動員往人類體能與意志的極限突破,經歷無數疼痛與艱苦,且要在難分難捨的轉瞬之間追求至高的個人榮耀,已經觸動世界中未知、不可掌握的那一面,這時關於諸神的作用、英雄的投射自然可有豐富的猜想。更何況,競技有時會與死亡相提並論。

珀羅普斯的馬車競技中,有一件對現代人或許不可思議的事,就是俄諾瑪俄斯輸了競賽而死亡。事實上,古代奧運的競技比起現代運動確實存在更多風險,陶瓶所繪的拳擊、搏擊比賽圖飾常見流血畫面,甚至有「花冠或者死亡」的說法。若說古代運動員「用生命去爭取榮譽」實際上也不為過,作為隱喻當然更鮮明了,我們能否想像在那樣處境下競爭奮鬥的人呢?

話說回來,在神的庇佑下,人的努力仍是競技的基調。摩西斯.芬利(Moses Finley)與普雷克特(H. W. Pleket)的著作談到,諸神是競技的守護者而非創造者,人們對神祇會敬畏與感激,但不會卑躬屈膝地順從。神會影響比賽,但是人的努力仍是關鍵。比賽規則是人所制定,而非神所創造,神的角色是伸張正義。[13]

那是一個人與諸神共舞的世界。在宙斯凝視的宇宙秩序下,獻祭的火光與競技的吆喝聲齊放,各邦的眾人與諸神共同演出壯闊的慶典,運動員更在賽場上劃出個人生命的張力。

古希臘人的體育館:德性、愛欲與健全的身心

在聖域的入口附近,坐落著西元2至3世紀希臘化時代興建的摔角場(palaistra)體育館(gymnasion)。眼前參差不齊卻挺立的列柱,曾經在屋簷的庇蔭下串起典雅的迴廊,圍繞中央作為訓練場的開闊空間。訓練場的文化或許幫助我們理解:他們不顧一切衝刺,是努力成為什麼樣的人呢?

奧林匹亞的摔角場(palaistra)。

古希臘各個城邦都有他們的摔角場和體育館,不僅是訓練運動的場所,也是教導哲學、音樂、文法的地方,可說是希臘城邦訓練年輕人的綜合場所。摔角場的列柱背後常有開間,可作為靜態教學的場地,可見這裡的教育結合了身體與心智的訓練[14]柏拉圖學院(Akademy)以及亞里斯多德的呂克昂(Lykeion)這些哲學學校,事實上都是體育館。

奧林匹亞的摔角場,列柱圍起的中央空間是運動員訓練的地方。

今日我們的教育體系中,體育被視為次要科目,我們很難想像運動場館在教育的核心地位。即使人們關注健康養生,人格的養成、個人的成就仍然很少被認為與身體的鍛鍊直接相關。古希臘城邦擁有全然不同的體育觀念,也許可藉著羅馬時代的這句名言來理解:「健全的心靈寓於健全的身體。[15]

柏拉圖《理想國》以蘇格拉底之口,說明身體的鍛鍊在心智上的作用:

在不畏艱辛苦練身體的過程中,他的目的主要在鍛煉他心靈的激情部分,不是僅僅為了增加體力。[16]

這段對話認為音樂和體育的權重要平衡,不能過度或偏廢,心靈才能「既溫文而又勇敢」。[17]音樂和體育這兩種訓練的目的這樣:

不是為了心靈和身體(雖然順便附帶也為了心靈和身體),而是為了愛智和激情這兩部分張弛得宜配合適當,達到和諧。[18]

我們不能忽視理想與現實的落差,不過這段對話至少表達了某種體育精神的理想。

奧林匹亞的體育館(gymnasion),擁有室內跑道,並可訓練標槍、鐵餅等運動項目。

品達歌頌拳擊手迪亞哥拉斯(Diagoras)的時候,則使用了「德性(arete)」這個概念。[19]依據亞里斯多德的詮釋,古希臘的「德性」是走向卓越美好人生的方式, 身體、靈魂與心智都要實踐此種「德性」。[20]體育顯然是養成完整人格的一個重要學科,即使音樂等科目同樣重要。

古希臘的體育和競技還有個特點,是以裸體進行,這形塑出非常特殊的文化。古希臘文gymnos這個字是裸體之意,體育館(gymnasion)字面上的意思就是裸體的場合。從古代奧運歷史博物館蒐羅的許多運動競技為母題的陶瓶繪畫與雕塑,可見藝術作品展現出裸體運動的力與美。我們也可以看到考古發掘出的油壺(aryballos)與刮身板(stlengis),這些都是裸體運動所使用的設備。

裸體運動使用的油壺(aryballos)與刮身板(stlengis)。(攝於古代奧運歷史博物館)
古希臘體育館內的場景。年代:西元前4世紀前半。(攝於古代奧運歷史博物館)

摔角場和體育館中的裸體運動訓練,也普遍伴隨著同性之間的情愛。不論是陶瓶上的繪畫圖像,或者是柏拉圖的對話錄裡,都呈現了體育館內同性的情欲面向,而愛神厄洛斯也是體育館常見的神祇。[21]在體育場館中,經常是由年紀稍長的青年向年紀較小的人施愛。此外,異性間的婚姻也常從競技比賽中發展而來。[22]

古希臘體育館內的運動員和教練。年代:約西元前500年。(攝於古代奧運歷史博物館)

斯坎倫認為,愛欲(eros)與競技的一種結合在於「美」的渴求,古希臘人崇尚身體美好且道德高超者,而愛欲的追求和「德性(arete)」的實踐也是一致的。[23]陶瓶繪畫可見愛神將桂冠授予少年,表彰他的公眾成就展現了內在與外在的「德性」。[24]不僅如此,裸體競技透過身體的展現自由,而競技所促進的愛欲也能夠建立起友誼與社會的紐帶,開展出古希臘的「自由」與城邦的政治秩序。[25]

運動場的個人競技

離開神殿林立的宗教聖域,穿越一座拱門,終於進入古代奧運比賽的運動場。偌大的運動場上,現在能看見的主要設施是起跑線(balbis),選手踩在兩個凹槽之間等待起跑。

選手進入運動場前,會先經過12個宙斯銅像(Zanes)。
進入運動場的拱門。
奧林匹克古運動場全景,場內右側突起的石條是起跑線。

古時多少跑者,一絲不掛站在同一條起跑線上,奮力往榮譽與神聖的方向奔跑。他們創造最鮮明的力與美,在萬眾矚目下毫無遮掩地展現自我。那些陶瓶上漫畫般的動態競賽場面,雕塑上精確細膩的肌肉線條,全都源於這座無法比擬現代設施的運動場。

運動員經過長久煎熬的鍛鍊,把身體與心智的美好,在這一轉瞬之間全數釋放,奮力爭取橄欖葉製成的桂冠。賽跑、角力、拳擊、五項全能等競技中,選手們在宙斯的庇佑下發揮自我堅強的鬥志。運動會中還有充滿暴力的搏擊,選手也不顧一切爭取個人的榮耀。

陶瓶上繪製賽跑的場景,背面則是拳擊比賽畫面。年代:西元前510–500年。(拍攝於古代奧運歷史博物館)
拳擊比賽畫面,可見到兩位選手臉部流血。年代:約西元前500年。(拍攝於古代奧運歷史博物館)
重裝賽跑比賽畫面。年代:約西元前500年。(拍攝於古代奧運歷史博物館)

奧林匹克的榮譽都屬於個人,彰顯個人的卓越。古典學者史蒂芬.米勒(Stephen G. Miller)以「德性(arete)」分析古代奧運的特色──古代奧運幾乎沒有團隊競賽,只有個人競賽,「德性」只能屬於個人;而且,古代奧運只有冠軍、沒有亞軍,因為「德性」必須是完美的,不能只是接近完美。[26]

個人裸體競技的場景,蘊含了深刻的政治社會意涵。米勒的這段詮釋意味深遠:

這種競技環境中最明顯讓人平等的因素,是他們全都裸體這件事。社會地位無法在更衣室輕易區別,經濟特權不會使一雙腿跑得比別人快。裸體競技的參與者,都是努力以他們存在而非財產勝出的民主人士(democrats)。[27]

奧運的馬術比賽(hippikos agon)仰賴經濟地位,但是裸體競技(gymnikos agon)具有很大程度的平等,不同社會地位的個人能夠一同競爭榮譽。[28]

馬術比賽仰賴經濟地位,不過裸體競技就是各階層皆可參與的競賽。(攝於古代奧運歷史博物館)

剛才談到,身體的競技與愛欲,呈現了個人自由與政治秩序的關聯。斯坎倫還指出一件事:古希臘文的「身體」與「個人」是同一個詞彙,可見身體與個體的公民概念相應。[29]於是,身體的競技通過「個人」的形塑,而產生豐富的政治意涵。

從古代奧運強調「個人」的特徵,或許可反思我們對於「奧林匹克精神」的認識。當我們強調奧林匹克公平競爭、和平競賽的精神時,或者以國族的角度看待選手時,經常忽略運動場上對於「個人」的關注。公平競爭或許只是宙斯那嚴厲眼神維護的準則,在此之上還要看見運動場上的個人,才是真正有血有肉的運動精神與奔放的思維。

反倒是後世予以美化的神聖停戰協議,實際上未曾終止戰爭,僅是保持會場不受戰事干擾而已。[30]戰爭甚至曾經破壞協議攻入聖域,這是古代奧運確實存在的黑暗面。

奧林匹亞的聖火啟發我們繼續奔跑

我開始在這兩千多年的運動場上奔跑。即使烈日高照,山坡上的觀眾席也空無一人,還得往未知的世界孤獨奔跑。

此時,回到對人本身的關注,思索著古希臘人在身體與心靈皆追求美好的理想。於是,追隨著古來運動員刻苦的精神,由個人的奮鬥開展的高超力量。那些現代世界裡人的紛雜破碎,都暫時拋到腦後。

古代奧運的世界大概不可能藉由任何的復刻來重現了,但是這個人神共舞、裸體競技的賽會,矗立著人類生活的一種真實可能的情境,比神殿的石柱更加不朽。他們曾經透過運動把身體與心智推往極限,在宙斯的加持下歌頌個人的榮耀,追求健全的德性。他們從裸體競技追逐美感與愛欲,展現個人的典型與人際的紐帶,啟發城邦市民的自由與哲思。正如諸神的喜怒哀懼,他們有暴力醜惡的黑暗面,卻也隨著宙斯的盛大祭典,從死亡的陰影中衝向光明,在荒古匯聚起開闊的世界。

銅質的橄欖葉,代表奧運的榮譽。(攝於古代奧運歷史博物館)

我們以為走在一個更進步的時代,擁有更多的智慧。然而,人的處境與掙扎,生命的追尋與突破,大概沒有什麼與時俱進。但是有項東西我們擁有的比古人更多,那就是文明的歷史,如果我們遺忘了古老的火炬,能夠從某座廢墟的灰煙中看見重新點燃的可能,來應對人類新的處境。

於是,我們看見盛夏的烈日裡繼續奔馳的理由。人的境遇變化多端,但生命的可能在艱難的處境下不斷延展。哪怕是一座不起眼的石雕,也永久保存著那位運動員在兩千多年前的某個瞬間,在神祇的加持之下,帶著個人強大的精神,赤身裸體衝過幽暗的世界,在肉身死亡之後依然不朽至今。

這時,時間凝滯在奧林匹亞的古運動場上。即使烈日當頭,永不熄滅的聖火啟發著我們繼續奔跑。

2019.6.10 希臘奧林匹亞

經典作品《擲鐵餅者》的大理石複製品。(攝於古代奧運歷史博物館)
[1] Valaváni̲s Pános D., Games and Sanctuaries in Ancient Greece: Olympia, Delphi, Isthmia, Nemea, Athens (Kapon Ed., 2004), pp. 54.[2] Stephen G. Miller, Ancient Greek Athletics (New Haven, CT: Yale University Press, 2006), pp. 125.[3] Ibid., pp. 124.[4] 奧林匹亞的神聖區域稱為阿爾提斯(Altis)。[5] 古代奧運起始年份未有定論,西元前776年是經由推算而來的傳統說法。相關爭論簡述可參見王以欣,《神話與競技:古希臘體育運動與奧林匹克賽會起源》(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8),頁47–49。[6] Valaváni̲s Pános D., Games and Sanctuaries in Ancient Greece, pp. 34–38.[7] Thomas Francis Scanlon, Eros and Greek Athletics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斯坎倫,頁63–71[8] Valaváni̲s Pános D., Games and Sanctuaries in Ancient Greece:, pp. 69–70.[9] Ibid, pp. 94–95.[10] Stephen G. Miller, Ancient Greek Athletics, pp. 120.[11] Valaváni̲s Pános D., Games and Sanctuaries in Ancient Greece, pp. 41.[12] Thomas Francis Scanlon, Eros and Greek Athletics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p. 35–39.[13] Moses I. Finley, The Olympic Games: The First Thousand Years (Dover, 2005), Chapter 2.[14] Stephen G. Miller, Ancient Greek Athletics, pp. 177.[15] Mens sana in corpore sano.[16] 柏拉圖著,郭斌和、張竹明譯,《理想國》(北京:商務,2019),頁123。[17] 同上,頁124。[18] 同上,頁126。[19] Stephen G. Miller, Arete: Greek Sports from Ancient Sources (Berkeley: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2004), pp. 193.[20] Stephen G. Miller, Ancient Greek Athletics, pp. 239.[21] Thomas Francis Scanlon, Eros and Greek Athletics, Chapter 8.[22] Ibid, pp. 224–226.[23] Ibid, pp. 202–210.[24] Ibid, pp. 249.[25] Ibid, pp. 267–273; Paul Ludwig, Eros and Polis: Desire and Community in Greek Political Theory (Cambridge u.a.: Cambridge Univ. Press, 2006).[26] Stephen G. Miller, Ancient Greek Athletics, pp. 19, 238.[27] Ibid, pp. 233.[28] Moses I. Finley, The Olympic Games, Chapter 7.[29] Thomas Francis Scanlon, Eros and Greek Athletics, pp. 209.[30] Moses I. Finley, The Olympic Games, Chapter 8.

--

--

歐柏昇
歐柏昇

Written by 歐柏昇

遊走在天文與人文之間

No responses yet